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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冲保卫战人物志:卢彩文
2013-04-16 11:00 中国远征军网

  在我原有的想象中,在腾冲做远征军寻史,应该就是找那些抗战老兵,但有云南作家范稳同行,他还是把范围扩大到腾冲与之相关的各个领域。令我惊异的是,不止老兵、历史研究者,腾冲的出租车司机、街边小贩、导游,甚至包括开客栈的,都似乎可以就这段历史与你冲壳子,如果你再细问,他们的父亲辈没准就是个抗战兵。挂在嘴边的历史,自然是野史正史混搭。但在这里聆听,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真切,让那些拥挤在银屏之上,义和团式的不靠谱抗日剧,黯然失色。

黄埔生卢彩文:我是知艰识苦的人
 
 
  在滇西,对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称谓叫大爹,但在卢彩文家里的小院看到这位老人,有一个想法竟然是:88岁?怎么会?他没那么老嘛。
 
  腰杆挺直,语调铿锵,记忆清晰,叙述准确,卢彩文记得当年在滇西做情报工作的很多细节,他眼前还放着厚厚的《腾冲黄埔人》的编撰稿,表示这项工作他还在继续参与中。
 
  “我是黄埔第19期大理干训团出来的,那时的全称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滇西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虽然没有扛枪上战场,但是提到黄埔生这个称谓,他的眼中还是熠熠闪光。16岁的卢彩文,当时还是一名初中学生,腾冲沦陷,他就去考了这个干训班。“办这个学校就是为了反攻”,这个性质他最清楚。卢彩文还记得,干训班的课程完全按黄埔军校课程设立,正常应该为三年,战时压缩为一年。课程非常满非常紧,为的是能配合上滇西大反攻。
 
  干训团毕业,他被叫到总部谈话,长官宋希濂坐在桌子后,问:你是哪里人?腾冲人。要把你们抽到家乡打鬼子,你愿不愿意?我就是为家乡沦陷才来学习的,来就是为了抗战。简短的问答后,卢彩文看见长官在他的名字旁划了个记号。这一笔就把他拨到了谍战班,这是个在干训班基础上成立的学习班,课程很多,时间只有三个月,然后被分到第十一集团军参谋部谍战科。这个科是为搜集日军情报而存在,分组作业,组员与组长属单线联系。由于在腾冲县城读过书,卢彩文这一组被派到怒江西岸敌占领区腾冲一带工作。电台支在某一个秘密地点,卢彩文每天的工作就是搜集在腾冲的日本人的动向。做这项工作,经费少得可怜,卢彩文全靠的是自己的亲戚人脉关系。但他也知道,这样得到的只是些小情报,想要立功,还得得到高级情报。那时候腾冲伪政府已经建立,卢彩文就在几个汉奸身上打主意。有一个汉奸叫孙振邦,腾冲大董乡人,在当地排二号汉奸,卢彩文辗转托人给他传递信息:中国军队要反攻了,你想不想为自己留条活路?看他心思活动了,卢彩文决意去面见他。对17岁的卢彩文来说,这是一次提着脑袋进行的冒险。两小时的路程赶到孙家,门前没岗哨,十几个日本宪兵却在院内驻守,“我没见过他本人,只知道他嘴上镶了金牙,瘦高瘦高。我便径直去找他。他看见我也会意,就把我带到另一间平房里谈话。我对他说,你以后提供情报,不必自己亲自交接,交人办就可。”
 
  从孙家大院出来,卢彩文心依旧悬着,直到走出一二百公尺,一颗心才算落了地。有了孙振邦,他果然得到了敌人要进攻游击区的大情报。
 
  当然,并不是每个汉奸都能被说服,卢彩文说,他后来想做工作的几名大汉奸,都没有试探成功。腾冲解放,卢彩文又被调到龙陵、芒市去搜集情报,组长、组员是另一批人。还带着一个扛枪的兵。卢彩文讲龙陵、芒市这段,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组员身着便装,却个个都带枪。很难想象,要是被敌人抓住一搜,哪有活路可言?但卢彩文仍然说就是这样,那时就是带着枪。而且有次在龙陵,敌人不在,老百姓带着他们到堡垒探情报,出来时和日本兵遇了个正着,那个兵还冒冒失失地放了枪。
 
  “很多情况是事后想来才后怕的”,追忆当年九死一生的情报生涯,卢彩文总会想到那几段令他心有余悸的场景。但是对今天的他来说,这都已经是遥远的往事了。
 
  很多的抗战老兵,如果你不接着问:后来呢?他们的讲述会在这里嘎然而止,即就是追问,如果彼此间没建立起足够信任,他也会大手一挥:不讲了,不讲了,没意思。
 
  卢彩文倒没有这样。我们于是知道,1944年,龙陵收复之后,这位情报战士向上面递了一张申请,他要读书。上面允准了他,从此有了比他从军抗战更漫长的读书、教书生涯。因为渴求知识,卢彩“文革”前后上过两次函授大学,最后一次毕业,已经是五十多岁高龄。他教过小学与中学,还帮着一个村庄建起过一座完小。
 
  参加抗战,如今从卢彩文88岁的人生中来看,只占到小小的一段,而从教师岗位上退休,他已经度过几十年的教师生涯。仅从这个履历来看,他可算平静一生。但,又怎么可能?“写不完的检查,流不尽的眼泪。”卢彩文提到“文革”中那段因早年这段历史所招致的审查与批判,竟然说:这个冲击太普通。因为他所知的其它黄埔同学,有的关进大牢几十年,有的惨死,他活下来了,没什么可抱怨。“那如果人生重来,你愿不愿意还这样走一辈子呢?”我这样问他,他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认为我走错了路,但不这样走,最好。”
 
  一个人本来荣光的历史,很长一段时间却是耻辱的印记,卢彩文说,即使是对孩子,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他们不问,他不说。
 
  “我是一个知难识苦的人。”好半天,我才听清老人用腾冲普通话吐出的这个语词,一时间默然。
 
  文章来源《北京晚报-北晚新视觉网》记者:孙小宁/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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