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老人李長維談滇緬抗戰

　　李長維，1920年出生在重慶梁平縣虎城鎮。
　　1937年9月加入川軍赴山西參加忻口戰役。
　　1938年3月參加台兒莊戰役，後升副排長。
　　1938年~1940年，轉戰各地，先後參加武漢會戰、隨棗會戰等。
　　1942年3月編入新38師，在孫立人的率領下入緬作戰，任上尉指揮參謀。
　　1945年8月日軍投降。李長維隨部隊到東北參加內戰。
　　1948年10月參加50軍起義。
　　1984年至今在重慶梁平安度晚年。

　　日行百里 途中練本領

　　1937年，李長維17歲。9月底，李長維被編入衛立煌指揮的第14集團軍下屬第9軍，從四川奔赴山西忻口參加戰鬥。從四川到忻口，這一路上全靠兩條腿走過去的，一天要走120多裏。李老回憶說：“我是新兵，連槍怎麽拿都不知道。就在行軍的間隙練習軍事本領。”同年10月，第9軍抵達了忻口。這時候，李長維已經會用步槍和手榴彈了。

　　他清楚地記得，10月13日他打了參軍以來的第一仗。當時日軍第5師團長板垣征四郎率部隊對忻口守軍防禦陣地展開全線攻擊，重點是閻莊和南懷化陣地。而李長維的部隊，就守在南懷化陣地。由於部署不當，夜間作戰，戰鬥一開始便同日軍形成混戰。

　　1942年1月4日，日軍進攻緬甸，英緬軍節節敗退，英方籲請中國軍隊入緬援救。在國內經歷過大小數十仗的李長維成了孫立人新38師下屬的一名上尉指揮參謀。

　　提起入緬初期，李長維笑呵呵地告訴記者，那時他這個農村出身的土參謀還被人“瞧不起”過。大多數參謀都是從學堂出來的，一聽到打仗，其實心裏都很害怕，不停地給家裏寫信。“我就對他們講，不要怕，我們是軍人、是參謀，不是老百姓，我們所在的地區，離敵軍還有幾十裏路呢。戰爭結束後，他們對我都特別尊重，一個勁地叫我‘老大哥’。”

　　大火巧攻　擊退10倍敵

　　1942年4月17日，緬甸西線英軍步兵第1師及裝甲第7旅被日軍包圍于仁安羌，陷於絕境。孫立人奉史迪威之命親率113團連夜前去救援。

　　“當時日軍是我軍的10倍，不能強攻，只能巧取。孫將軍讓我們所有官兵、包括伙夫、文書在內，三個人一組，在敵人周圍放火，漫山遍野立刻都是火光，日軍一下子就亂了陣腳，遠征軍戰士就摸到日軍炮兵營裏，又是手榴彈又是衝鋒槍。那個炮兵呢，他連開炮的機會都沒有，槍械丟了就跑。日軍以爲是整個崩潰了，所以後面也慌了，後面派了一個大隊來增援，此時我方的一個營已經鑽到敵人後面去了，把來增援的那個大隊又打垮了，遠征軍就此攻克了仁安羌。所以這是打了一個大的勝仗。”

　　“這一仗殲滅日軍1個大隊，救出英軍7000多人，並救出被日軍俘虜的英軍官兵、傳教士和新聞記者500余人。我軍打進去以後，就給英軍送水。結果這個水送去了，我們親眼看到的，那個英國兵本來都很軟弱的，忽然他們來了力氣，抱起那個中國兵向天上抛，他們也不去喝水，就跟那個中國兵擁抱，那情感，那個場面很動人的。”

　　李長維激動地告訴記者，以1000餘人的步兵團，攻打人數逾萬、裝備精良的日軍並且取得成功，膽略過人、善謀善斷的孫立人將軍作出了以寡擊衆、以少救多的非凡決斷。之後，他得到了四等雲麾勳章。羅斯福授予他“豐功”勳章，英王喬治六世則授予他“帝國司令”勳章，孫立人成爲第一個獲得這種勳章的外籍將領。

　　轉戰兩月 沖出野人山

　　孫立人戰勝了10倍於己的日本軍隊，救出了被圍困的英國部隊。當孫立人正準備集中全師兵力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由於西線的英軍不告而退，原來史迪威放棄了“平滿納會戰”，並且接受亞歷山大的“斯利姆計劃”，組織曼德勒會戰。這樣一來，新38師就深陷敵後，孫將軍只得率領部隊向印度轉移，闖入被當地人稱爲“絕地”的野人山。

　　李長維說，這山裏面有很多河流，加上他們沒地圖，又缺乏向導，一個是餓死，再一個是轉來轉去産生內耗。部隊在那裏面忍饑捱餓，此時正是緬甸雨季，野人山洪水洶湧，士兵淹死無數。螞蟥、瘴氣、傳染病，原始叢林中充滿了中國軍隊無法想象的死亡危機。

　　提起這段歷史，老人心有餘悸。當時旱螞蟥從樹上掉下來，從腿上、手臂上鑽進去，把血吸得沒有了。那時候大家沒有多大防範，一個是餓，一個是病，再一個螞蟥。有許多人累了，成群結隊地到樹底下等著。後面來的看見他們動都不動，身上都是螞蟥在吸他們的血，人都死了。就這樣，在野人山裏轉了兩個月，終於到達印度邊境。

　　奪過電話 替師長發令

　　1943年8月，中國駐印軍開始反攻緬甸日軍。1944年11月，新38師攻到了緬西重鎮八莫。

　　“八莫的地形非常複雜，周圍湖沼縱橫交錯，尤其是太平江，江面有數百米寬，水流很急，搞不好就會翻船。孫立人師長就想了一個辦法，把我們的部隊分成兩撥人，小部分在正面繼續攻打日軍，吸引注意力；而我和大部隊一起，悄悄繞到日軍背面。我們砍樹砍竹，做了很多木筏竹排，趁著夜色渡過了太平江後，把日軍包抄了。日本人發現情況不妙，亂了陣腳，四處逃散。”

　　李長維最難忘的是在攻打八莫週邊日軍的最後一個據點時，日軍把重兵部署在民房屋脊上、樹上，居高臨下。從拂曉打到中午，部隊遲遲攻克不下。

　　這時候，觀測台的炮兵給孫立人打來電話，請示該怎麽辦。而孫立人一時也沒了辦法。說時遲那時快，在孫立人身旁的李長維，一把奪過電話，以師長的口吻，果斷地命令炮兵：“限在10分鐘內，發射50枚空爆炸彈，發射完畢再報告！”

　　10分鐘後，空爆炸彈發射完畢的電話打來。這時，在樹上、屋頂上的敵人，基本上都被50枚空爆炸彈炸得半死，一個個掉到了地上，完全沒有了反抗能力。孫立人命令部隊反攻，不費吹灰之力，日軍全部被殲滅。

　　“由於搶電話有功，我受到了師長的嘉獎，由少校晉升中校參謀主任，當時真是得意啊！”說到當年，李長維露出了孩子般的炫耀神情。

　　回憶往事 模仿投炸彈

　　現在民政部門每月給李長維450元救濟金。他在雙桂堂的居室，房間很簡單，一床、一桌、兩凳而已，甚至連用電插座也沒有。桌子上，鋪著他的書法。“年紀大了，眼睛不好，現在已經寫得不好了。”

　　整個採訪過程，老人都難掩心中的激動之情，特別是提起一個個戰鬥場景，老人的手不斷地比劃，一會兒模仿拿槍，一會模仿投手榴彈。

　　也許在老人心裏，與侵略者的戰鬥，並沒有結束。

　　（本文作者系重慶時報記者 劉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