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回憶 祭奠歷史

  ——聽桃江9旬老兵雷振東講述66年前的親身經歷 文章來源:益陽新聞在線 作者:汪詩帆

  小村如孤島,四面環水。

  在一幢二層農宅前,蹲著一個老者,趿著拖鞋,柱著拐杖,背心短褲,背已駝,腿已彎,滿身的皺紋如村口的老槐,他正是我要尋找的老兵。

  老兵今年整整90歲,他說:我不是壯丁,我讀過6年私塾,4年公學,參加過湖南學生集訓,當兵前在鎮上當老師.參軍就是爲打日本!1938年參軍,在貴州都勻苦練了3年殺敵本領,1942年3月中旬,我所在部隊新38師在師長孫立人、副師長齊學啓的率領下入緬作戰,部隊由貴州遵義出發, 4月9日到達緬甸曼德勒。

  當時我是工兵連第一排副排長兼第一班班班長,當天我接到緊急命令,一周之內,必須完成曼德勒前沿陣地的防禦工事的構築任務,此時的曼德勒已是被日軍轟炸後的第七天,處處哀鴻遍野焦土三尺,柏油路踩下去冒著青煙吱吱作響,我迅速帶領全班人馬,勘察地形,拿出三套最好的方案,那裏的蚊子、蟲子、螞蝗好大一個個,咬一口就起一個大瘡包,鑽心奇癢連撓一爪子也沒功夫,高達40多度我們戴著很厚的頭套,日夜全身是汗,整整七晝夜,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挖戰壕、布陣地、誘敵深入佔領了至高點,工事剛剛完成,日軍第56師團和第18師團增援部隊已到,第66軍112團正是利用我的防禦工事擊退了敵軍第18師團。

我與仁安羌戰役

  你知道仁安羌戰役嗎?老兵側著臉,一臉興奮地問記者。記者點頭。

  那你知道我在那場戰役裏做了什麽嗎?老兵混濁的眼光透出的一種光芒,癟了癟嘴,拉起了家常。

  1942年4月14日,右翼英緬軍一師放棄馬格威北撤改守仁安羌,日軍以兩聯隊並配備特種兵約七千之衆, 穿插到仁安羌西北的浜河大橋截斷了英一師的後路,迅速包圍了英一師,16日英一師急電我新38師求援解圍,否則三天後只能選擇投降。孫立人將軍接報後率我師從曼德勒趕往前線指揮,命令113團第三營擔任解圍任務,正午12時,拼牆河北岸敵軍肅清,英方催請我軍立刻渡河攻擊,當時我師兵力只有800餘人,而且南岸地形暴露,敵軍又是居高臨下,我軍站在仰攻的地位,如果窺破我軍實力,不但不能達成解救英軍的任務,並且可能把113團陷入危險境地。 因此,孫將軍決心暫時停止進擊,令113團在黃昏以前用盡各種方法把當前的敵情和地形偵察清楚,再利用夜間去周密布署,準備在第二天拂曉進行攻擊。令師諜報組與工兵連派一個班配合第三營執行任務,我帶領工兵班全班到第三營報到,李營長命令我配合前鋒第九連前進,第七連與營部居中,第八連作爲後衛向浜河橋前進,我選定二名工兵,組成爆破組,其餘的由副班長帶領跟營部行動,爲了縮小目標,我只帶了一枚手榴彈爬行到敵陣前沿約20米處偵察敵情,密密的鐵絲網鎖住了衝鋒要道,山腳下處處有鹿材擋道,我迅速判斷出爆破安裝位置與隱蔽點,又匍匐歸隊報告潛行而來的王連長,一切準備就緒,當進攻的信號升天,我帶領爆破組躍上公路迅速將爆破筒插入鐵絲網下拉動導火索,“轟”地一聲,地動山搖,敵人的防線被我軍攻破,三面殺聲如雷,我軍處處防備敵人偵知我軍實力,設置疑兵,虛張聲勢,又用小部隊進行擾亂突擊,更讓敵人無從判斷我軍的虛實,主攻部隊利用山炮,輕重迫擊炮及輕重機關槍的掩護,反復肉搏衝殺,第3營營長張琦流盡了最後一滴血,還拼出“弟兄們,殺呀!”的呼聲!弟兄們眼看著自己的長官壯烈地倒了下去,心頭熱辣辣的默念著他最後所發出的口令,含著眼淚,前仆後繼地拼死衝殺上去,一直沖上了油田,山凹裏,油田邊,都積起了一堆一堆的屍丘,我在清掃陣地時,發現敵屍40具,步槍10支輕機槍彈一箱,彈篋2個,手榴彈10枚,搜獲地雷4個,我營李營長負重傷,七連長陣亡,共傷亡81人,整個這一場火網中夾著白刃肉搏的大戰,從午前4時繼續到午後3時,敵人的第33師團完全被擊潰了,他們丟下了1200多具死屍,退出陣地,113團800多戰鬥士兵中也傷亡了過半。

  我們正處理陣亡官兵與輕重傷員,準備整隊回師,忽然發現浜河大橋西端,塵地蔽天而來,疑是追兵,便立即投入戰鬥狀態,不料虛驚一場,原來是英一師先頭部隊撤退,一路炮車、裝甲車、運輸車、滿載人員與我師會合,Chinese very good ,ok,thanks表達著他們對中國軍人的感激與敬意。這就是轟動了英倫三島的仁安羌大捷,是近代史上中國軍隊第一次和盟軍並肩作戰所得的榮譽,是盟軍在第一次緬戰中惟一的大勝仗,同時更是一個奇迹。因爲新38師113團在劣勢情況下,竟以800多人的兵力,擊敗十倍於我軍的敵人,救出十倍于我軍的友軍,師長孫立人、副師長齊學啓、113團團長劉放吾和各營營長,分別獲得中、英政府的嘉獎。我也因爆破鐵網而榮立二等功。

我在緬甸炸了9座大橋

  我在緬甸炸了9座橋,你信嗎?老兵抹了一把嘴又說。老兵記憶驚人,往事如數家珍,戰爭的場景撲面而來——

  1942年4 月17日深夜,我營回師報捷,18日便得知英一師竟敢不報總司令部擅自離陣逃往印度,把我軍陷入孤軍作戰的被動局面。

  4月28日,通往回國國門的我軍駐守重鎮臘戌失守,第五軍與我新38師三面臨敵,各自爲戰。30日,美國將軍史迪威二次電告杜聿明向印度轉移,杜聿明一意孤行,堅持回國,孫立人先率師轉移八莫,午夜,大部隊按114團師部直屬隊113團的順序,由副師長齊學啓率領,孫立人指揮112團爲後衛,沿公路向八莫挺進,我正在行軍途中,忽見一車從前方返道 ,並大呼工兵肖連長是誰?我身邊的肖英招手答:“是!”,那司機遞交給肖英一張紙條,我現在還記得那上邊寫著“情況有變化,工兵連派個班,多帶點炸藥地雷及爆破器材等,速上車前進,有任務,急急此令。齊學啓”。蕭連長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說:“帶你的班去”。

  我們的車行至一橋頭,就見齊學啓副師長向我招手,我跳下車,齊副師長緊握我的手道:解英軍圍的工兵班是你帶的嗎?我答:“是!”他說:“你來了我就放心了,剛才得知敵人的車隊正從曼德勒尾追而來,沿途一些必要的橋梁必須立即炸毀,我在前視察要毀的橋,你注意,凡是橋頭右側欄柱上畫了一個“O”的就炸掉,畫了“X”的不炸,你事先把炸藥及爆破裝置準備做好,待我後衛人員全通過了,就點火。炸完後迅速作好炸第二座的準備……”按他的部署我一連炸了4座橋,都完成得很漂亮的。

炸第5座橋時,就險啊!

  這是一座又通火車又通汽車的大橋。那是1942年5月1日午夜,大橋有五墩六節,橋兩側是公路,鐵路居中,兩頭密林遍佈,暗號是圈上加圈,知是交通要塞,格外警惕小心。我選定位於河中心的中間墩作爲爆破點,在各橋梁橋墩上布好線裝好藥,眼看我師大部隊已全面通過,後衛部隊就是遲遲不見蹤影,左等啊,右等啊,槍聲隱隱約約,我一邊查哨查裝藥情況,猛地,我一身嚇得冰涼,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麽?信管線被剪除了!我鳴槍示警,班裏16個人迅速在橋頭集合,一邊重新佈置接線裝藥,一邊增加複哨,一邊巡邏,我巡邏到第四墩時,發現軌道上伏有人影,大喝:“是誰?”那人影不動,再喊時,那人影倏地沿墩下沈,身邊的唐有貴開槍射擊,只聽到“啊!”地一聲就不見人影了,沿著血迹我們看到了有碗口粗的繩子由墩垂下,趕忙下河搜索,卻總是找不到那人,直到大小河交岔口,橫臥著一大樹,樹根兜下有一潰穴,我用手電筒一照,唐有貴眼尖手快,就已提出一個人來,我急忙解下綁腿帶,把這個緬民奸細捆綁起來。

  這時已有三個營過橋了,最後二個排通過時,孫立人師長看到我跳下車來問道:這座橋的炸毀準備工作做好了沒有?我答:“是!”孫師長點頭走了。

  當最後一個自己人走過大橋,我們班立即上車,同時按下點火機,“轟隆!”“轟隆!”煙火沖天,鋼鐵飛舞,那場面煞是壯觀,收線時,見一小車停在我面前,原來是工兵營長與連長奔來視察,他們從望遠鏡中看到橋墩橋床霎那間灰飛煙滅,回過頭來握著我的手大呼:“好極了!”

  我不單炸橋,我還建橋,不過我建了又要把它炸掉,你看過南斯拉夫的影片《橋》嗎?那男主人說過一句經典的臺詞“可惜了一座好橋”。我每炸掉一座橋時也是這麽說的。老兵年輕時一定是浪漫的,戎馬倥傯的崢嶸歲月在他的記憶深處烙下了深深的脈絡。他笑笑說,那是1942年5 月2日,我帶領我班日夜奮戰建了一座3米寬30米長的大橋,橋面是用方材拼排而成,撐材、冠頭、椽都是厚厚的木板,用長而厚的鐵條鐵板固定得牢牢的,可我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了,這橋炸時裝藥要插入橋床下冠,橋下無法下去,我只得將自己捆綁,由同伴把我吊起,一手攀援,一手裝藥,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藥插入定位,當同伴把我吊起來時,我已暈了過去,餘下的裝置是由班裏唐有貴、卜剛常、候生冰完成的。但這座橋起了大作用,當我們的隊伍全通過時,我們沒有急於炸橋,我排到左山腳設下埋伏,裝好地雷,當敵騎跨入大橋,我按下點火機,橋和人馬沖入穀底,伏兵三挺機槍封鎖了敵軍後路,把敵人炸了個人仰馬翻。

  幸虧我長在資江邊,從小放過排,這個小擅長可幫了我的大忙,緬甸許多地方河港交織,船隻不夠,我就紮起一排排竹筏,兩岸用電線連接,我們班的人就是用電線牽扯竹筏擺渡,這比建橋容易多了,舍了不少時間、人力、物力。

  老兵呷了一口茶,思緒清晰,從1942年4月28日午夜自曼德勒撤軍奔八莫途中,直到5 月3 日下午日落時分,新38師擺脫敵人尾追的點點滴滴,慢慢道來,最後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穿越了野人山

  因中美英三方矛盾重重,1942年5月,在側翼配合作戰的英軍未通知中國便撤回印度,致使10萬遠征軍遭日軍包抄,被迫分兵撤退。遠征軍除少部分隨美軍撤往印度外,更多官兵在副司令長官兼第五軍軍長杜聿明的帶領下踏上了一條兇險無比的回歸之路——穿越緬北原始森林無人區野人山回國。經過毒蟲、螞蟥、瘴氣、饑餓的折磨,走出野人山時,10萬遠征壯士僅余4萬人,書寫了二戰史上最爲慘烈的一頁。我走出野人山用了73天

  我最怕提起的往事就是爬野人山,你知道嗎?在胡康河谷方圓數百里的無人區就是人們統稱的“野人山”。這裏 山大林密,瘴癘橫行,河流縱橫,雨季泛濫,我新38師是1942年5月13日開始上山的。那天 ,連長蕭英集合隊伍傳達軍部命令說;“沒有公路,靠臨時修路一天修不了幾公里。軍部決定放棄車輛及所有重武器裝備,輕裝徒步行軍回國。每人發一個米袋,裝滿米由各人自己背。每人攜帶的東西,除配發的武器彈藥,被服裝具以外,私人的東西全部丟掉。”

  我連九個班逢山開路,披荊斬棘,當時全師最大的困難是饑餓,進山時我們每人有一小袋糧食,部隊還從緬甸牽來一些牛。糧食和牛很快吃光了,只好把隨軍的戰馬殺了充饑。馬肉吃完後,就只好打野猴、山豬或捉活蛇、老鼠、青蛙等小動物果腹了。猴子肉有一股臊臭味,難以入口。捉不到動物時,就吃野芭蕉的根或是野果、樹葉。吃不認識的東西前先在嘴裏嚼一嚼,如果發麻就證明有毒,趕緊吐出來。很多人都是因爲吃下有毒或者不乾淨的東西後大瀉大吐不止一命嗚呼的。

  我們開路在前,幸虧山裏有當地土著人種的玉米,我們走在前面的還可以掰來吃,可到了後面的部隊,連玉米稈子都沒得吃。而且開山路越來越難,到第五天時,就發現地面有螞蝗,絲線般細卻有5至6寸長,吸飽了血,大拇子一般粗,冷不丁就爬上了身,死叮著吸你的血。跟隨我們師的還有八九名女護士,我聽說,一名護士的陰道裏爬進了螞蟥,折磨得她痛苦不堪。這些女護士結局如何我不瞭解,不知她們有沒有活著走出野人山。還有長著翅膀的花蚊子,叮一口奇癢無比,我們就是不停地砍啊砍!渴了就找一根野藤,困了就全體站著互相靠著背打一個盹,我萬幸,在曼德勒火車站撿到一袋百合粉,約有5公斤,我們在夜裏饑餓難耐時分給了戰友們,更照顧了在炸橋時誤入敵人火坑而燙傷了腿的劉長生,他的腿深度腐爛,惡臭難當,每天蚊叮蟲咬,行走已相當困難。部隊漸漸行進在敵人的封鎖區太巴卡地域,正在向清德溫江急進,爭奪渡江點千鈞一髮,因背著劉長生,我倆落後了,一日,蕭英怒氣衝衝馳馬而來,揚起馬鞭,對著我就是一鞭,不容我解釋,他對我大吼:“大敵當前,作爲工兵班長,你不明白你的責任嗎?劉長生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能拖部隊的後腿!”劉長生抱著我大哭道:“班長,你走吧!我不成功可成仁!”就這樣惜別了我親密的戰友,眼睜睜看著他被野人山吞噬。象這樣的事在野人山分分秒秒都在發生。200師師長戴安瀾將軍在此壯烈殉國,新三十八師副師長齊學啓將軍失蹤,騎兵團黃行憲團長、九十六師胡義賓副師長都陣亡了。四個團長都死在野人山突圍的途中。我幸運我完成了我的開山渡江任務,穿越了野人山,並且屢立戰功。

  老兵感概萬千,他生怕後人會遺忘這段歷史,補充道:第五軍軍長杜聿明後來回憶,下令北退繞道回國是他最大的錯誤。那時日軍只有一個輕裝師團迂回後方,如果向其衝擊很可能打通回國之路,至少也能使日軍遭受重大傷亡,比丟棄裝備和讓多數官兵白白葬身野人山好得多。

我參加了蘭木枷整編

  到印度汀江後,我們把衣褲全脫光,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美國人發的新制服。火車把我們拉到孟買,在那裏停了10小時。當地華僑聽說中國遠征軍來了,都趕來慰問,把自己最好的東西——吃的、用的放在路邊隨我們拿。
   我們在印度蘭木枷休整了3個月後,國內的新軍補充進來,加上22師、新38師餘部,改編爲新編第一軍。新編第一軍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悼緬甸戰役死難英烈,孫立人沈痛地追憶著英烈們的光輝事迹,當提到副師長齊學啓失蹤,6000傷員集體自焚時,全體官兵同聲大哭,尤其是齊副師長素有嚴父慈母之懷,他是爲了護送傷病員而失蹤的。大會歷數他的事迹,孫立人哭成了淚人,邊擦淚,邊說:大家別哭了,我與他都於1915年考入清華大學,一起留學美國,一起回國共事已是10多年了,我們從未分離,從未有過分歧,我性子躁,他溫和,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他失蹤了無異於折了我的手足,我決不惜一切代價打聽他的下落,大家記住,一定要化悲痛爲力量,打回緬甸去!打回祖國去!爲我們的戰友們報仇雪恥!可是後來才知道齊學啓在戰鬥中被俘後,被拘于仰光。他受盡種種折磨虐待,拒絕誘降。1945年3月13日爲叛徒殺害,時年43歲。我現在想起他心中都充滿懷念之情。老兵的眼角有淚溢出。

  爲了提高士氣,振奮精神,我們接著開了一個大的慶功會,我被評爲優秀戰士並立功受獎,升爲準尉工兵第一連第一排排長也加入了國民黨。這爲我以後的人生埋下了無法改寫的伏筆。但當時來爲我們頒獎的是中國軍政部長兼總參謀長何應欽與盟軍總司令美國的史蒂威將軍,何應欽激動人心的講話引起掌聲雷動,史蒂威那流利的中文現在還回響在耳畔,戰友們互相舉杯暢飲的埸面仿佛就在昨天,可轉瞬就是65年。

  後來,我參加了盟軍整編。接受了美國在蘭姆伽基地的軍事技術培訓,增加了打敗敵人的技能與信心。

  後來,我參與了著名的“人猿泰山”計劃的實施戰鬥,即修建一條公路西起印度列多鎮,由緬北和滇西分別接滇緬公路,直通昆明的公路。沿路架設了自印度加爾各答至昆明的油線, 這條線從1945年5月至抗戰勝利,共爲我國輸燃油10萬餘噸,保證了戰爭進程的需要。

  9月,由於後方補給困難,美國陳納德將軍調譴了大量兵力和物質支援前線,史迪威決定開闢空投場地,我受命執行任務,當天必須完成,第二天要空投,樹林茂密,時間緊迫,我只能採取樹內部裝藥傳遞爆破的辦法,可有一大樹約五分之一的枝椏擊倒了我,我真命大,暈過去三天三夜,經美方醫生搶救又活了過來。

  新編第一軍統統配上美式裝備。當時一個班22人,除各自的步槍外,還配一挺重機槍,一挺衝鋒槍,可謂中國歷史上裝備前所未有的精良之師。 

  後來,我參加了攻打孟關的戰役。孟關附近是森林,地形複雜,易守難攻。日本人以樹爲掩體,將樹掏空,藏在裏面做成樹碉堡。爲了炸掉樹碉堡,我們把手榴彈按在樹洞裏爆炸。日本人肯定被炸死了,我們的勇士也是血肉橫飛。攻下孟關時,我們連以上的軍人死了20多人,但打死日軍3萬多人。

  1943年11月1 日, 我參加了加拉蘇之戰,並再次受到嘉獎,提升爲少尉工兵排長。

  1943年10月,中國駐印軍喊著“打回祖國去”的口號挺進緬北。

  1944年1月3日,我師渡過塔奈河,佔領太拍卡,打響了反攻緬甸的第一槍。

  1945年1月,中國駐印軍與滇西遠征軍勝利會合;同時,一條新的國際運輸線——中印公路與沿途油線正式開通。這條油線從1945年5月至抗戰勝利,共爲我國輸燃油10萬餘噸,保證了戰爭進程的需要。

後 記

  面對這段被歷史割裂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面對這部不容抹煞與淡忘的悲壯歷史。我的心中回響著一個閃耀著不可磨滅的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的光輝名字——中國遠征軍。

  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戰爭爆發,英國要求中國派軍隊入緬協助英軍保衛緬甸。1942年1月1日,中、美、英、蘇等26國簽署《聯合國家共同宣言》,宣佈共同對德、日、意等軸心國協同作戰。1942年至1945年,中國政府先後兩次派出遠征軍共40萬人,阻止了日軍進攻印度,策應東西兩戰場盟軍進行反攻,起到了重大作用,受到了盟軍和同盟國的讚揚,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3年,殲滅日軍11萬多人,我軍傷亡近20萬人。

逝者長已矣,存者猶可追。

  老兵生下第一個女兒後,就離開了家,二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是留在東北或去臺灣,可他都舍不下女兒,1952年3月,老兵回到了家鄉,三天後就被列爲四類分子進行看管,談到文革,談到他近30年的厄運,老兵說,那些爛穀子陳芝麻都過去了,當我胸前被人用竹簽戳著背後被人抽打時,我寫過遺書想過死,但我是被共產黨敲鑼打鼓從東北送回來的,我相信共產黨。我終於等到了党還我清白的這一天,我參軍11年,在新中國成立的農場工作了3年,參加集體生産勞動30年,我的青春與熱血都獻給了祖國,我可以瞑目了。

  老兵的眼裏再一次噙滿了淚。看到老兵孤獨落寞的晚景,心酸與沈重從我心底升起,我站起身來,貼在他耳邊大聲喊到:“您是抗日英雄!您是民族脊梁!”

  他叫雷振東,湖南桃江縣三堂街鎮白竹洲村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