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13日,日軍大舉向上海進攻。稅警總團編入朱紹良指揮的第9集團軍(轄88師獨立旅),參加淞滬會戰。4團在蘊藻浜、大場一帶擔任著阻擊日軍進攻的任務。李鴻的機槍連連地處於全團防線的突出部位,與日軍陣地相距僅200米,每天要遭到日軍飛機十餘次的輪番轟炸和低空掃射,日軍在十倍於我的炮火掩護下不斷發起攻擊。每當敵人炮火一停,即表示日軍已攻到陣地前沿,李鴻立即組織全連反擊,先以機槍掃射,然後率領官兵躍出掩體,向敵人發起衝鋒。有時敵人突入陣地,李鴻就率領全連官兵展開肉搏。這時的李鴻,與內戰時的李鴻,判若兩人,他所帶的連隊也一掃內戰時的“萎靡之氣”,一次又一次地把敵人消滅在陣地前沿或陣地上。
由於反復與敵拼殺,堅持數日後,機槍連已傷亡過半。這時,團長孫立人,冒著敵人炮火來到機槍連陣地,看到陣地危急,決定向88師部請求派兵支援。臨行前,孫立人緊緊握著李鴻的手說:“堅持住,等我回來。”李鴻舉手敬禮,莊嚴回答:“團長放心,有我李鴻在,就有陣地在。”
孫立人走後,敵人對機槍連陣地發起了最猛烈的進攻,李鴻率領全連剩餘官兵再次展開了最爲壯烈的肉搏戰。在追擊敵軍時,李鴻腿部負傷,血流如注,他叫一位排長解開他的綁帶,用勁綁住傷口,然後挺身站起來大呼:“湖南騾子(李鴻連大部分爲湖南兵)決不投降!弟兄們,殺呀!”隨著李鴻的喊聲,全連官兵奮力拼殺,再一次把敵人壓了下去。
當孫立人率領臨時組織的敢死隊趕到機槍連陣地時,只見遍地都是屍體:有的還保持著射擊姿式,有的刺刀已刺入敵人胸部,有的與敵人扭打在一起……看到這樣的場面,同去的鄭團副對孫團長說:“只怕李連長……”。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立人用嚴厲的目光止住了。
這時前沿陣地還在響著激烈的槍聲,孫立人急忙跑了過去,只見李鴻正單膝跪在機槍射手身旁,指揮數挺機槍用交叉火力射向正在逃竄的敵兵。孫立人立即指揮敢死隊一起投入戰鬥,很快就將敵人壓了下去。
據史料記載,李鴻與之展開這場殊死陣地戰的對手,是號稱“常勝軍”的日軍王牌久留米第18師團,可剛一出師便在中國的土地上付出了沈重的代價。日軍佔領上海後,師團司令默默地站在孫立人、李鴻誓死保衛過的陣地上,雙手合十,爲他的戰死者祈禱,並下令立石碑一塊,上書:“遇華軍最激烈的抵抗於此!”
淞滬會戰中,孫立人升任第2支隊少將司令。有感如此,孫立人曾深有感慨地說:“我對李鴻的認識太淺了,以往對不起他的地方太多了!”於是,他走馬上任的第一道手令,就是提升李鴻爲第1營少校營長。
“八·一三”淞滬會戰後,稅警總團終於被胡宗南吃掉,被編爲第40師,開赴潼關。
1940年,稅警總團的建制正式恢復,孫立人任中將總團長。李鴻任上校教育長兼學兵團團長。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國際反法西斯同盟形成,中、英雙方簽訂《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當時,緬甸和印度都是英國的殖民地。國民黨政府決定組織中國遠征軍,開赴緬甸,協同英軍抗擊日本侵略軍。中國遠征軍的具體任務是打通滇緬公路,以保證接受抗日外援的唯一陸上通道暢通無阻。
稅警總團被改編爲新編第38師,隸屬第66軍,師長孫立人中將,下轄3個團,1942年3月28日,新38師從雲南安寧乘汽車沿滇緬公路進入緬甸,4月5日抵達臘戍。
1942年8月,新38師調往印度中部蘭姆伽鎮整訓。10月,蔣介石把駐印部隊改編爲“中國駐印軍”,由美國史迪威將軍擔任總指揮。1943年春,鄭洞國率軍部人員赴印,成立了新編第1軍,轄新22師、新38師及直屬特種部隊等。鄭洞國任新1軍軍長,孫立人任副軍長兼新38師師長。李鴻仍任114團團長。在藍姆伽整訓期間,部隊接受了全新的美式裝備,進行了全套的美式訓練,學會了山兵叢林地帶作戰的本領。1943年3月,受訓完畢的新38師,奉命開往印緬邊境的小鎮——列多擔任掩護中美工兵修築中印公路的任務。這條公路,西起印度列多,向東翻越野人山,經緬甸北部胡康河谷,到達密支那,最終連通我國雲南境內滇緬公路。在修築中印公路的同時,盟軍還將架設一條從印度加爾各答至中國昆明的大口麽輸油管道,全長2700英里。
早在1942年10月,美國史迪威將軍就制訂了一個代號爲“人猿泰山”的攻緬北的作戰計劃,後經中、美、英三方磋商,這個計劃得以敲定。
李鴻率領的114團是反攻緬北的先鋒,反攻的突破口就是天險野人山。
野人山是橫亙緬西北、綿延數百里、杳無人煙的熱帶原始叢林區。這裏是毒蟲、毒蚊、血螞蟥的世界,隨時可從天上、地上、樹上和草叢中向進入林區的人、畜發起攻擊,防不勝防。人畜被叮咬之處,痛癢難忍,隨之化濃流血,在惡劣環境下,一旦瘡口感染,即潰爛致死。這裏又是瘴癘、虐疾橫行的世界,如無有效的醫藥條件,即使強壯的身體,亦無法與之抗衡。
踞守野人山和胡康河谷的敵人,是孫立人和李鴻的老對手——日軍第18師團,師團長爲田中新一。這個師團在“一·二八”、“八·一三”進攻上海,南京大屠殺,攻佔廣州、南寧等戰役中,血債累累。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該師團接受亞熱帶叢林作戰訓練,在日軍發動的東南亞諸戰役中連連獲勝,號稱“常勝師團”,還有“亞熱帶叢林之狐”的美稱。“鬼門關”爲進入野人山的唯一隘口。日軍在隘口十餘個互相對峙的山頭上,構築了堅固的工事,布下重兵,山頭之間互爲犄角。
李鴻派出偵察兵進行周密偵察後得知,敵前面幾個山頭戒備森嚴,而中間的山頭則疏於防範。這時,《孫子兵法》上“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攻其所必救”的戰法,立即閃現在他的腦海裏,於是立即決定,避實擊虛,打它個中心開花。李鴻派出一個連的突襲隊,乘黑夜摸到被標爲“7”號山頭的接敵前沿潛伏下來。天拂曉,李鴻集中全團經重迫擊炮、加農炮,對準“7”號山頭猛轟,整個山頭的敵工事被炮火覆蓋,敵人被迫龜縮在碉堡和構築堅固的山洞裏。20分鐘後,炮火猛然停止,未等敵人反應過來,山頭前沿槍聲、殺聲大作,我突襲隊迅速搶佔山頭工事,用機槍和火焰噴射器封鎖住敵碉堡和山洞進出口。我軍很快佔領了7號山頭,一個中隊日軍全部被殲。
腹部山頭被我攻佔後,前面幾個山頭的敵人急忙用炮火支援7號山頭,敵火力點被暴露出來。李鴻抓住時機,全團分頭出擊,7號山頭的突襲連則配合進行夾擊,一日之內連奪敵4個山頭。其餘山頭的敵軍但求自保,一一被擊破。不數日,“鬼門關”就被我軍敲開,114團遂進入野人山。
在野人山,敵人把哨卡設在大樹上,把據點修在山崖上。我軍尖兵發現後,即用火焰噴射器或火箭筒一一拔除,敵人渾身著火,發出淒厲的慘叫,從空中墜入林中或穀底。如遇敵設在密林中的堅定防禦工事或碉堡,則先用各種火炮進行猛射,把周圍的森林炸得枝葉盡禿,使日軍陣地完全暴露出來,再用火箭筒、噴火器、機槍和手榴彈猛射、猛打,直至把敵工事和碉堡完全摧毀。
李鴻還抽調一批有文化的學生兵,展開宣傳鼓動工作,在林中樹幹上,山崖石壁上,寫上各種鼓動口號:“野人山,我們回來了!“打回祖國去,祖國在召喚我們!”
就這樣,前面一邊打仗,後面一邊開路,隆隆的炮聲和沈重的開山機聲交織在一起。一塊土地一滴血,一寸公路一滴汗,在血與汗的交相流淌中,中印公路在這荒無人迹的原始森林中,一寸一寸地從印度向祖國延伸!
李鴻率領114團的健兒,歷經月餘,打通野人山後,與敵第18師團對峙于胡康河谷,曾多次打退敵軍的攻擊和襲擾。堅持半年後,因過度的疲勞,官兵體質下降,傷亡增多。孫立人乃調陳鳴人112團接替防務,將114團撤下來休整。
1943年10月下旬,雨季剛過,中國駐印軍即向緬北大舉反攻。與日軍對峙已久的112團,率先由防守轉入進攻,一舉奪取新平洋。10月31日,分兵進攻胡康河谷的重鎮——於邦。
胡康河谷爲一窄長盆地,兩邊山高林密,中間河流縱橫,地形複雜,有“絕地”之稱。由於盟軍指揮部對敵情判斷的失誤,導致攻入於邦的112團李克已營陷於5倍於己的敵軍重圍,雖奮戰月餘,終不能破。12月下旬,114團奉命增援李營。李鴻運籌帷幄,指揮若定,經過7晝夜苦戰,敵傷亡1500餘人,敵55聯隊長藤井小五郎大佐,大隊長營尾少佐等敵酋斃命,李克己營得以解圍。于邦之戰的勝利,宣告了敵18師團不可戰勝神話的破滅。
當于邦之戰勝利在握之時,李鴻奉命從右翼迂回搶佔孟陽河。孟陽河爲大奈河南岸的一個支流,在胡康河谷中段,溪流交錯,密林掩映,全長20英里。佔領孟陽河,既可北挖大柏家,又可南叩孟關。這一仗,將決定敵人在胡康河谷的命運。當先遣部隊李成亮連到達孟陽河岸時,敵18師團一個聯隊已先我軍兩天到達時岸。他們以逸待勞,乘我立足未穩之時向我軍發起猛攻。李連長沈著應戰,一面搶修工事,一面奮勇反擊,不僅使我軍陣地巋然不動,而且還擊斃了大隊長宇生少佐。
1944年1月12日,李鴻帶著于邦勝利之餘威,率領114團趕到孟陽河前線,與敵進行陣地爭奪戰,戰鬥成膠著狀態,相峙不下。李鴻見敵工事堅固,防守嚴密,炮火威力強大,爲減少我軍傷亡,爭取時間,乃當機立斷,改變強攻戰術,組織突擊分隊,從敵人陣地的結合部鍥入,向縱深穿插滲透,將敵分割包圍。敵我混戰在一起,敵人強大的炮火失去威力。在左翼的胡道生營與敵發生激戰的時候,李卓或率領第2營從右翼開闢新路。當胡營與李營在左右兩翼苦戰的時候,彭克立營長又奉命來接替胡營的防務。這支勁旅來到後,戰鬥更趨激烈。鼓營長決意一股勁將敵人殲滅,令褚幼平連長帶兵猛攻正面,蔣又新連長迂回敵後左右翼。敵三面受包圍,彈盡糧絕,水源也被我軍封鎖。沒有吃,沒有喝,逼得敵人在陣地裏不斷用無線電乞援。在加緊對敵進行包圍、封鎖的同時,李鴻又開展政治攻勢,向敵陣地散發大批傳單,力圖動搖敵人軍心,促其投降。2月9日淩晨,李鴻下令發起總攻。一日之內,全殲敵于孟陽河畔,斃敵少佐以下官兵600余人。
2月21日,114團又與113團合擊並佔領大柏家。胡康河谷戰役結束後,我軍便向孟拱河谷挺進。
孟拱河谷是孟拱河兩岸谷地的總稱,地形比胡康河更爲險峻,寬50公里,長200公里,南北走向的南高江(又叫孟拱河)將谷地劈爲兩半。谷地四周峭壁聳峙,垂巒疊嶂。雨季一到,山洪暴發,平地皆成澤國。日軍不僅在這一帶布下重兵,而且儲存了不計其數的軍需輜重。谷地裏“加邁”和“孟拱”兩大重鎮隔江對峙,相距只有30公里,攻守相望,互爲犄角。駐守加邁的敵軍是從胡康河谷潰退來的敵第18師團1部,駐守孟拱的日軍是新近組建的第53師團。
在作戰會議上,史迪威將軍曾風趣地把孟拱河谷的敵軍比喻爲一隻大螃蟹,加邁和孟拱就是它的兩隻大鉗子。經史迪威與新1軍的鄭洞國、孫立人、廖耀湘諸位將軍協商決定:瘳耀湘的新22師打加邁,孫立人的新38師打孟拱。
新38師以112團居左,113團居右,114團居中,沿河穀南下,一一拔除敵人據點。經過兩個多月艱苦轉戰,6月15日,114團佔領巴社。至此,我軍完全控制了孟拱至密支那的公路和鐵路交道口,置孟拱於掌握之中。
這時,由溫蓋特將軍率領的英軍空降第77旅乘虛進攻孟拱城,不料在孟拱東南遭日軍圍困,傷亡慘重,有被全殲的危險,英軍急派人向我軍求援。
當時,天氣驟變,大雨傾盆。李鴻聞訊後,率團冒雨沿孟拱山迂回急行,於6月18日趕到孟拱河北岸。當天,李鴻與副團長王東籬經過化裝,在當地兩名向導的帶領下,繞過孟拱正面,在孟拱以南鐵路和公路附近,對孟拱周圍的地形和敵人守備情況進行了詳細偵察。6月19日,孟拱河因暴雨河水猛漲,河深浪險,舟渡不易,但爲解盟軍之圍,李鴻決定連夜以橡皮舟強渡孟拱河。
渡河剛剛完畢,即與增援密友那之敵第53炮兵聯隊遭遇于孟拱東北鐵路線上的南堤鎮。由於我軍行動秘密,始終未被敵人發覺,同時,敵人做夢也沒有想到,中國軍隊會來得這般神速。李團的主力由孟拱展開,以一部兵力佔領南堤附近所有據點,另派一個加強排扼守通往孟拱的鐵路,並在南堤以北設置疑兵。
敵軍通過南堤。李團長命令放他們過去,不能放他們回來。敵軍一步一步踏進我軍伏兵陣地有效射程內,一聲令下,自動火器從四面八方怒吼起來。敵人被陷在五裏雲霧中,走投無路,越打越亂,拼命掙扎,頭尾不相顧地向火網裏鑽。一夜工夫,敵第53炮兵聯隊大部隊被殲。第2天早晨,8、900個“皇軍”屍體暴露在南堤鎮附近鐵路上。聯隊長高見亮太郎大佐,也倒斃在枕木上。
6月22日,我軍從正面和兩翼擊破孟拱週邊敵軍有組織的抵抗,迫近孟拱市區。23日,我軍攻佔孟拱火車站。這時,在我軍右翼被敵第18聯隊圍困的英軍突擊隊500人,情勢危急。李鴻遂與英軍藍敦師長約定,請他們把靠近鐵路的陣地讓出一部分,作爲我軍攻擊出發地。那天晚上,英軍炮兵打了一夜,掩護部隊轉移,至夜間3時移動完畢。隨後,李鴻派彭克立營的1個排,接替了英軍1個營的陣地。經與日軍反復拼殺,終於使日軍棄屍數十具,我軍陣地仍屹立如山,英軍被困之危遂解。原來只有數十名敵軍牽制了英軍1個營,而我軍1排就驅逐了敵人。事後英軍旅長親到我軍114團團部,收集戰鬥資料,並表示感佩不已。一些中外報紙也發出消息和報道:“新38師自創仁安羌奇迹!英軍再次死裏逃生!”
6月24日,李鴻發出對孟拱的總攻令,先用強大炮火猛轟敵城防工事,繼以步兵突擊,戰鬥異常激烈。25日,我軍全線猛攻,于下午5時全部佔領孟拱城。敵走投無路,紛紛跳入孟拱河逃命,大多被我軍預伏的阻擊手擊斃於河水中,僅有少數水性較好漏網。孟拱一役,共斃敵1500餘名,俘21人,繳獲各種軍用物資無數。
聞孟拱捷報,史迪威立即致電孫立人:“孫兼師長,貴師攻佔孟拱,戰績輝煌,達於頂點,特此電賀。”英印軍第3師師長藍敦電賀曰:“孟拱之捷,謹致賀忱,並謝協助敝師77旅之美意。此致孫兼師長、李團長及閣下英勇之部隊。”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亦特電嘉獎:“新38師114團于于邦、孟陽河諸役叠建戰功,此次攻克孟拱,使我軍爾後攻防有利,厥功甚偉,足見該團李鴻指揮有方及全體官兵忠勇用命,殊堪嘉尚,除交銓敘廳從優議獎外,首先傳令嘉獎。”
8月初,中國駐印軍在美、英盟軍配合下,與敵會戰于密支那。8月5日,緬北重鎮密友那被攻克,孟拱河谷戰役至此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反攻緬北的第一期作戰任務也勝利完成。
攻克密支那後,中國駐印軍奉命進行休整,部隊進行改編。孫立人升任新編第1軍軍長。李鴻自反攻緬北以來,在長達1年半的艱苦作戰中,表現出卓越的指揮才能,屢建奇功,擢升爲新編第38師師長,授少將銜。
說到李鴻的擢升,還有個插曲。那就是在1944年8月,李鴻先後兩次收到中央軍事委員會的委任狀。第1次是擢升爲新30師師長,李鴻正準備履任,即被孫立人制止。原來,孫立人早就在爲他一手創建的新38師物色自己的繼任者。經長期考察,他看中了“試用於昔日”“稱之曰能”的李鴻,因而說服蔣介石收回成命,第2次才下達了任命李鴻爲新38師師長的委任狀。
1944年10月,中國駐印軍經過雨季休整,開始反攻緬北的第2期作戰,指向的第1個目標就是八莫。
八莫,是中緬甸的屏障,緬北水陸交通樞紐。從八莫出發,沿著當年諸葛亮“五月渡滬,深入不毛”走的那條蜿蜒曲折的石板道,就可走到我國滇西重鎮騰沖。用血肉之軀築成的中印公路和石油管道,也將通過這座歷史名城,與滇緬公路相接。
半年前,當我軍攻到孟拱河谷時,日軍看清八莫在戰略上的重要,就開始在這裏構築工事,後又利用我軍在密支那林整期間,加強八莫防禦,積極增兵,力固彈糧。至我軍發起攻擊時,這裏已是“深溝高壘,層層設防,每條街巷都有堅固工事”。日軍還作了三期防守計劃,準備最少堅守3個月,以待援軍,轉入反攻。
10月中旬,李鴻率領經過休整的新38師,由密支那沿密八公路向南挺進,勢如閃電,銳不可擋,半個月拔除敵據點十餘處。10月29日,部隊到達八莫以北的廟堤,被敵阻于太平江北岸。這時,軍長孫立人驅車來到前線,連夜與李鴻研究對策,決定把113團繼續擺在廟提佯攻,而李鴻率112、114團主力離開密八公路,強奪太平江上游的鐵索橋,然後迂回包抄,指向八莫後方,切斷八莫之敵與後方的聯繫。11月上旬,兩支部隊逐漸向八莫靠攏。14日,掃蕩八莫週邊各據點,佔領三個飛機場,完成對八莫城區的包圍。
11月15日,李鴻發出對八莫城區的攻擊令。此後,每天自早晨開始,首先出動美軍飛機對敵工事轟炸,繼以炮兵射擊破壞,然後由步兵在坦克配合下進攻。敵人的重武器發揮不了作用,便組織肉搏敢死隊,個個以白布纏頭,輪番發起反撲,與我士兵作拼死搏鬥,失敗則以白刃自戕。敵軍還常常實施夜襲,往往我軍白天奪得的陣地,夜間又被敵奪去。敵我反復撕殺,陣地犬牙交錯,戰鬥呈白熱化。
在鏖戰八莫的1個多月時間裏,八莫城幾乎每天從早到晚,都沈浸在飛機聲、炮聲、槍聲、撕殺聲之中,但11月30日這一天卻是例外。這一天,1架銀灰色的運輸機,在8架戰鬥機保護下,降落在八莫機場,從機上走下新任中國駐印軍總指揮兼印緬戰區美軍總司令索爾登將軍,副總指揮鄭洞國將軍,新1軍軍長孫立人將軍,以及中美記者多人。上午9時,新38師臨時指揮所的草地上,在軍樂聲中,升起了中美兩國國旗。李鴻將軍戎裝整齊地站在指揮所前,接受索爾登將軍代表美國總統羅斯福授予的銀星勳章。原來,這是李鴻因在胡康河谷戰役中功勳卓著,美國政府授予他的勳章,現在補行授勳儀式。
索爾登將軍面向李鴻和新38師的官兵代表,宣讀了羅斯福的嘉獎詞和授勳祝詞。
中國駐印軍新38師第114團李鴻上校,于胡康河谷戰役中,勇於作戰,長於指揮,在敵人炮火下,親率所團進行戰鬥,在於邦至孟陽河一帶摧毀敵陣,爲盟軍南進掃清道路,建立了功勳。李上校之過人英勇及其領導部屬之才能 ,誠爲我盟軍的莫大光榮。
羅斯福(簽字)
美利堅合衆國
凡受此獎章者,僅以下文爲祝:
茲證明,美利堅合衆國大總統根據1918年7月9日國會通過的議案,頒給中國駐印軍新38師第114團李鴻上校銀星勳章一枚,以爲作戰英勇之獎賞。
陸軍部部長 史汀生(簽字)
副官處處長 郁立友(簽字)
1944年7月14日於華盛頓
授勳儀式後,索爾登、鄭洞國、孫立人、李鴻等將領,在師指揮所研究戰局,要求新38師儘快拿下八莫。
12月14日,新38師將八莫城區南北主要據點相繼攻克,南北兩路合圍的鐵鉗開始向敵核心陣地合擊。混戰中,敵酋原好三大佐被我擊斃。日軍感到解圍無望,把所有重傷兵近千人,生沈于西南的伊落瓦底江中,而以殘部於夜間沿江灘向南突圍。突圍日軍大部被擊斃在江灘上,僅有百餘人散竄到八莫以南山地。
12月15日,我軍完全佔領八莫。
八莫之役爲整個緬甸戰場的勝利奠定了基礎,英國政府和印緬戰區盟軍最高指揮部,爲紀念這一戰役之偉績,特令頒佈將八莫至莫馬克的一段公路命名爲“ 孫立人路”,將八莫市區中心馬路命名爲“李鴻路”。
近百多年來,只聽說外國列強以征服者的名字命名中國街道,使中國蒙羞,如今以中國人的名字名外國街道,這使每個炎黃子孫感到無尚榮光與自豪。命名那一天,八莫市民和華僑各界人士,公推代表100余人,來到新38師師部,向李鴻獻上一柄兩尺許的緬刀和和一隻精細的銀制花紋筒,上面分別鐫刻著 “敬贈常勝將軍陸軍新編三十八師李鴻師長”和“常勝將軍李鴻師長留念”等字樣。
消息傳到國內,國人精神大振,當時的《湖南日報》曾對在緬作戰的新6軍軍長廖耀湘、新38師師長李鴻進行專題報道,其醒目標題爲《昔有曾、左,繼有黃、蔡,今有廖、李》,把廖耀湘、李鴻與湘籍名將曾國藩、左宗棠、黃興 、蔡鍔相提並論,引廖、李爲湖南人的驕傲。
八莫攻克後,李鴻率領38師繼續揮師南下,配合新30師,於1945年1月15日攻克南坎。隨後,又以摧枯拉朽之勢,由南坎往東向中緬邊界的芒友、畹町方向挺進。1月22日,前鋒逼近芒友,與反攻滇西的中國遠征軍53軍前哨部隊會合。1月27日,收復芒友。至此,全長560公里的中印公路和輸油管道勝利竣工,滇緬公路與中印公路全線貫通,載著作戰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往我國抗日後方。
芒支會師後,“李鴻率新38師的健兒們,又朝南喊殺而去,直指緬甸舊都曼德勒東北之衛星城市——臘戍。經3個晝夜的激戰,於3月8日克復臘戍新老兩城,並佔領了飛機場和火車站,殲敵近萬,虜獲尤多。3月下旬,新38師與50師會師,並與友軍一道克復以南附近地區。至此,中國駐印軍反攻緬北的戰鬥勝利結束。
李鴻率部轉戰印緬戰場,歷時三載,所有最硬、最難的戰場,無不留下他的赫赫戰績。
抗戰勝利後,李鴻雖厭惡內戰,但他率領新38師被調往東北而陷入內戰的漩渦。在東北野戰軍發動了遼沈戰役的強大攻勢下,昔日馳騁抗日戰場上的赫赫名將和他的部隊連連敗北。1947年陳誠赴東北後將新一軍分拆為新一、新七兩軍,李鴻任新七軍軍長。1948年長春被圍,至10月19日李鴻及其所部與困守在長春的國民黨部隊一起放下了武器,1949年1月,在遼沈戰役中“投誠”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按照雙方簽訂的協議,願意回原籍的遣送回原籍。1949年6月,李鴻回到湖南老家,1950年5月,應孫立人之邀攜舊部陳鳴人、彭克立等人經香港到臺灣,不久即因“棄守長春”、“匪諜罪”被台當局入獄關押,後因孫立人“臺灣兵變案”被判處無期徒刑。1975年蔣介石逝世後,李鴻才被釋放,因積郁成疾,1988年8月15日李鴻將軍在屏東醫院辭世,終年8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