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怀仁：从远征军士兵到地下共产党员
2012-10-17 11:19　中国远征军网

口述：童怀仁　　撰稿：宋凯欣 李晓理
 

童怀仁的收藏

85岁的童怀仁讲述他在抗战时期的经历 都市时报实习记者 王绍涵 摄

昆明市义勇自卫总队第一大队第一中队第一分队全体队员合影

  他的身份几经改变，从远征军士兵到纺织厂的工人，继而成为工会“领袖”，领导工人参加昆明保卫战，此后又调到昆明市委宣传部任职，直至退休。

以前的远征军联谊会名册中没有他的名字，几十年来，鲜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对于自己的那段历史，在曾经政治运动频仍的环境下，他一度缄口不言。如果不是想在有生之年见一眼老战友的话，他或许会继续保持沉默。

  “宋光华、梁福寿、刘宗玉、杨光明（音），这些都是当年一起去印度的战友，现在就想见见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尽管已经85岁高龄，但老人还能清晰地说出60多年前战友的名字。

  他叫童怀仁，曾经是中国远征军宪兵独立营一连二排五班战士。

  决心为国捐躯打日寇

  入伍体检后被送往印度

  我1927年出生在云南建水的一个贫民家庭，曾就读于建水崇正小学。因家境贫穷，只读到五年级就被迫离开学校。为了生存，我在1941年去个旧锡矿当了矿工，当时只有14岁，属于童工。

  我终生难忘在个旧锡矿的日子。每天肩背四十几斤的矿砂，像蛇一般在矿洞里爬行，穿着破旧的麻布衣，伙食和牲畜吃的差不多。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持续了3年。1943年，我离开了个旧锡矿，来到了昆明。当时，我有个亲戚是航空站的副站长。在他的关照下，我被安排到巫家坝机场工作，成了一名通信兵，负责通报飞机的起落。

  1943年下半年以后，中国驻印和入缅作战远征军的作战极为艰苦，缺员很多。同时，因与英美军协同作战，对士兵的外语能力与文化素质要求较高，在此背景下，为弥补兵源不足状况，改善兵源质量，迅速提高军队战斗力，国民党中央执委开展了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广泛动员学生参军。云南省昆明军管区司令部也随即成立了远征军教导第七团，招募青年从军。

  在小学音乐课上，我学习了《在太行山上》、《大刀进行曲》等抗日救亡歌曲，特别是《在太行山上》的歌词“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让我感触很深。日军侵华以后，在中国的国土上无恶不作，家乡建水也惨遭空袭，对日本的仇恨已深植我心。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报名应征，决定为国捐躯打日寇。

  报名后很快收到了通知，让我去体检。体检在云南汽车厂附近，当天去了很多人。体检比较简单，测量身高和视力，看看身体有无毛病。体检结束后，还没来得及回家收拾行李，我们就被直接拉到了巫家坝机场，乘坐C46运输机奔赴印度。

  我坐的那架飞机大约有50人左右，因为座位不够，大家只好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保山、龙陵等地，封锁了正常航线，所以那天我们走的是著名的驼峰航线。这时是1944年初。

  在印度的生活不错

  新兵首项任务是肃清缅奸

  到达印度汀江后，军队烧掉了我们穿的破旧衣服，我们换上了美式的服装。当时有很多兵种，比如炮兵、步兵、运输兵等。我们被集中在一起，等着各个部队领人以补充兵源。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分到哪里，只知道跟着领队走。最后，我们云南来的五十几个人被安排在了宪兵队，开始接受为期半年的新兵教育。

  1942年，中国远征军在缅北溃败，不得不翻越野人山回国，伤亡惨重。与那时不同，我们在印度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吃的都是美国牛肉罐头。分到连队以后，有专门的炊事班为我们做饭。但训练非常艰苦，每天6点起床练习拉单双杠、卧倒前进等，还时常去深山老林里进行体能锻炼。没有训练时，我们会在附近的江边洗澡，或是和部队里人的吹吹牛、聊聊家常。

  当时部队的领导很体谅我们青年兵，常和我们交流。记得有一次，我请求一位营长给我开一张参军证明，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当时我大哥还在云南的锡矿工作赚钱，全家人都靠他养活，如果他也被征兵的话，家人就没法生活了。因为这张参军证明，我哥哥才没有被征走，所以我很感谢这位营长。

  半年的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一连二排五班，开始执行任务。当时，缅甸有很多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的缅奸，我们首先负责肃清缅奸。后来主要负责护卫横跨伊洛瓦底江的一座长约一两公里长的浮桥。守桥部队每班两人，美国人和中国人各一个，一天值两班，一次4个小时。桥头有个简易的帐篷，我们在里面执勤，但不能打瞌睡。

  驻印两年未与日军交手

  曾有士兵开枪自杀

  美国兵随和开朗，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时，我常和一个叫约翰的胖胖的美国兵一起值班，我英文不好，他也不会说中文，我们俩就胡乱比画，相处得非常愉快。后来，我送给他一枚云南银币作为我们友谊的纪念。还有一次，我和另外一个美国兵去树林里转，他拿出枪来打鸟，我觉得好玩就向他借枪，也要打鸟。拿到枪后，我在手中随意摆弄了几下，他怕走火，在一旁不停地说“Careful”。现在我都记得这个英文词和他惊恐的表情，很有意思。

  和美国兵的开朗相比，中国兵的心理状态就没有那么好了。和我一起来印度的一个云南老乡，在训练时突然拿出枪顶在自己脑袋上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震惊。虽然是老乡，还同在一个部队，但大家缺乏沟通，不了解彼此的想法。还有一个远征军士兵在一次执勤中，带着机关枪逃走了，部队也没有派人寻找。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1944年，中国开始了在缅北和滇西的反攻，日军节节败退。因此，在印度的两年里，我们没有和日军交过锋，过得还算安稳。1945年8月15日，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胜利了。我们在印度得知这个消息后很高兴，但部队没有组织特殊的庆祝活动，平淡地度过了这一天。随后，我们远征军陆续回国。

  我是1945年秋天离开印度的，和来时一样，乘坐C46运输机，走的驼峰航线。

  归国后加入地下党

  曾参加昆明保卫战

  回国后，一些部队直接去东北打内战了，我随我的部队去广西和贵州等地参加整训。1946年1月，我退役复员回到老家。因为我是上等兵，退役时还得到一个退役复员证件和一张预备役军官的证书。

  那时，抗战刚刚结束，大家生活都很艰苦。我退伍回家后，没有工作，反而增加了家里的负担。同年3月，我再次来到昆明，在云南纺织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布厂保全科当机修工人。工作期间，我结识了纺织厂的地下党成员，在他们的教育和指导下，我于1948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之后，在党的领导下，我开始为工人争取福利待遇与云南纺织厂的资方斗争，保护了工人的基本利益，受到工人的拥戴。

  1949年9月9日，卢汉大规模地抓捕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我因积极参与工人活动而被捕入狱，被判处死刑。后来，中国人民解放军逼近云南，卢汉也准备和平起义，在多方营救之下，我在1949年11月19日获释出狱。

  1949年12月10日凌晨，卢汉通电全国宣布云南起义。随后，国民党第二十六军和第八军反攻昆明，多次对昆明进行空袭。中共云南省委、昆明市委紧急发动全市工人、农民、店员、学生，组成昆明市义勇自卫总队，奋起保卫昆明。12月16日，昆明保卫战拉开序幕。我受党组织委派，任一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手下有二三百人，在国民党空袭时，为百姓预警并组织疏散。

  保卫战结束后，义勇自卫总队解散，我们就都回工厂继续生产了。

  人物简介

  童怀仁，1927年生于云南建水。因家境贫困，小学五年级肄业，14岁时去个旧锡矿当矿工。1943年，童怀仁在云南应征加入远征军，并于1944年初飞越驼峰航线前往印度。在印度期间，接受了严格训练，负责守卫横跨伊洛瓦底江的浮桥。日本投降后，从印度归国。1949年12月，参加了昆明保卫战。

（本文转自云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