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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历史镜头中的抗日远征军:“他们不能再死第三次了”
2017-02-10 11:56 中国远征军网

为拍摄一部关于在云南阵亡的美军少校梅姆瑞的纪录片,自由摄影师牛子发现了美国国家档案馆中藏有海量的关于中缅印战场的影像。他扫描了190张照片,这些照片用在了纪录片《寻找少校》和章东磐撰写的中国远征军田野调查笔记《父亲的战场》一书里。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告诉牛子,这些照片自从进入档案馆来,60年没有人动过,他是第一个检索和扫描这些照片的人。

章东磐的“父亲”,并不是国民党的中国远征军抗日老兵,而是共产党的新四军抗日老兵。从2004年起,这位从军队退役、先后做过故宫博物院的裱画匠和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的“买卖人”,因为一本人文地理杂志《山茶》上的一篇关于远征军的文章,改变了后半生的主要志趣。他成了中国远征军的“发烧友”。他两次翻越滇缅战场被视为畏途的高黎贡山,重走滇缅公路,在云南和缅甸开着越野车做田野调查。章自称是研究这段历史的“兽医”,因为正经的权威专家——“医生”没人理这个茬儿。

他把矿业学院毕业、改行做《凤凰周刊》主编的邓康延约上搞纪录片。《寻找少校》的摄制组在美国时,得到美国中缅印战场总指挥史迪威外孙伊斯特布鲁克上校的帮助。他给美国国防部档案馆打电话,说中国人还记得我们战死在他们土地上的军人,特批把只能给亲属看的美军阵亡档案提供给他们,使后人弄清楚了美军在腾冲之战中的死亡人数不是国殇墓园纪念碑上记载的14位,而是19位,并为他们每一个人都重立了有名字的纪念碑。因为在美国获得的线索,章东磐起意复制美国国家档案馆里全部有关中国战场的影像资料。他组织起了一个由摄影师、地质家、建筑师、警察、儿童教育工作者和钢琴教师等7个人构成的“杂牌军”。章东磐负责筹资,并在一周之内得到了来自亲友们超出预算的赞助。今年1月,他们浩浩荡荡开赴华盛顿,开始“寻人之旅”。

在这个队伍中,有新加盟的香港建筑师晏欢,他是中国远征军第五十师师长潘裕昆的外孙。这位抗日名将上世纪50年代在香港通电全国脱离国民党,成了北京的“统战对象”。但潘裕昆对那段抗日历史守口如瓶。直到外祖父1982年病逝,晏欢都没有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2005年,中共开始肯定国民党正面抗日战场的作用,晏欢为外祖父的历史感到自豪。他和父亲收集资料,写成《抗日名将潘裕昆》一书在香港出版。

晏欢对中国抗战的兴趣从自己的亲属拓展到了更大的范围。有一次他输入“密支那战役”的英文,立刻找到美国的一个网站“被遗忘的中缅印战场”,网主是尼尔。尼尔的父亲曾是美国驻中国远征军的军事联络官,也见证了南京受降仪式。1946年回国前,他让自己的中国战友在一个小红本上签名留念,其中有廖耀湘总司令和他的僚属。晏欢把尼尔父亲的照片放在自己的网站上,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告诉晏欢:自己的父亲“赵振英少校”的签名在那个小红本上。老人已93岁了,曾担任1945年9月9日南京受降仪式警卫营营长,认识尼尔的父亲。而在尼尔父亲保留的照片里,就有一张是南京受降仪式后,廖耀湘和赵振英等军官在中山陵的合影。晏欢邀请尼尔访问中国,跟认识他父亲的老战友见面。解放后,赵振英因为那段“丑历史”对家人守口如瓶,“文革”开始后他以“反革命”罪被捕入狱。1979年,他被平反出狱,后退休。这个故事被邓康延拍摄成了《发现少校》纪录片。在美国档案馆查找影像资料时,邓康延找到了一段美军拍摄的南京受降仪式的电影,那里面就有赵振英的镜头。所以邓康延的纪录片还没有播,赵振英就已经成为新浪微博上的热点人物。晏欢觉得赵振英的经历不是“丑历史”,而是光荣的历史。

给他们帮助很大的还有罗伯特·安德森,他的舅公曾是大家熟知的“加拉哈德”、俗称为“梅里尔的抢夺者”——5307部队中的一名上等兵。十年前罗伯特在云南开始研究中国二战历史,那时,他仅仅知道“飞虎队”和“滇缅公路”几个模糊的名词。另外,还有来自旧金山的唐亨瑞先生,他的叔叔也是中缅印战场上的一名军官。他们一起成了这个“杂牌军”里的国际志愿者。

不能忘却的纪念

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已经在战场上死过一次了,后来的冷战和政治意识形态阻隔使他们又死了第二次,再也不能让他们死第三次了。

章东磐的小组用了两个月时间复制了美国国家档案馆中关于中缅印战场的全部23000张照片,以及200个小时的纪录片资料。这些全部是免费的。

美国国家档案馆仅检索大厅就有6层楼。每天早上九点,邓康延开车送大家到档案馆,中午为了省钱再赶回“家”吃冰箱食品,一小时后再到馆里接着干,直到下午关门。两个月里,这群安静、不知疲倦、包括三位中国女孩的队伍成了档案馆里定时出现的风景。

对比照片和电影发现,照片上有的战役、事件、人物、场景,纪录片里也有,而且拍摄机位是一致的,说明当时摄影部队是分成两组一起工作的。

邓康延一人守着两三个机器翻拍影像。让他感到震撼的是:原始影像是以当时的新闻简报“联播”的形式集纳的,美国本土的选美、赛车,世界各地的新闻与中国战场的惨烈构成极大的心理反差。还有另外一种反差更加使他失衡:在中缅印战场,中美是盟友,接着是国共内战的影像,再接着是朝鲜战场上美军押着志愿军战俘的影像,中美又成了死对头,再接下来是1960年代美国对越南的战争,中国和印度成为敌人;到1970年代,中国和越南又打起了仗。政治风云变幻和意识形态错位使得这个反法西斯战争中最辉煌的战场成为被历史遗忘的角落。每年世界各地都有对欧洲战场诺曼底登陆和太平洋战争珍珠港事件的纪念,唯独中缅印战场无人纪念。

从影像中,邓康延看到中国老百姓胼手胝足,小孩和老人在用手砸石头,中国人几乎是徒手修筑了滇缅公路。

2万多张照片,每一幅画面都是薄薄的历史切片,大量的切片日渐聚合,让章东磐和他的团队发现了被遮蔽、扭曲和误解的真相——在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节目中,一位据称是那段历史的权威研究人士大声说:史迪威的美国陆军在中国没有一兵一卒。

然而,从这些照片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美国在滇缅战场投用了最新式的武器装备,包括1944年最新装备的喷火器、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欧洲战场都没有,而在滇缅已经装备了;最先进的诺顿投弹瞄准器,也最先用于中国抗日战场……所有现代化的装备,都由美军教官提供训练,美军顾问亲临火线,地面防空与医疗保障则完全由美国军队负责。照片告诉我们,美国陆军在中国抗日战场上远不止“一兵一卒”,而是一支规模庞大的成建制的综合部队。

另外,在多张照片中,都看到日本战俘受到中美军人的善待,例如有一个画面是一个日本兵躺在担架上,向美军士兵要香烟抽。照片还揭示了后勤的状况:美国军需官给中国士兵发胶鞋、袜子、防蚊网;修建流动厕所和废品收购机构;美国和中国后勤人员到藏区选购军马,与藏民用现钞交易……

照片也显示了战时的生活百态,中美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还有日本人的反宣传,说美国人才是害你们的。在晏欢的查访中,所有远征军老兵的照片在历次运动中都被主人焚烧或在抄家时被没收了。没有人敢保留这些历史画面。廖耀湘的后人在“文革”时焚烧了全部相关照片,现在他们问晏欢,能否把那张从美国带回来的尼尔父亲留下的照片送给他们?

“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已经在战场上死过一次了,后来的冷战和政治意识形态阻隔使他们又死了第二次,现在这些从异国找到的大量照片中有无数中国抗日军人的形象,再也不能让他们死第三次了。”章东磐说。他希望中国在抗战胜利65周年之际,向波兰学习,保存“国家记忆”。

这些照片和影像整理完成后,将陆续出版成图书档案,也将全部放在网上供人免费检索。同时,将回赠一套电子版给美国国家档案馆。明年,章东磐他们将从这些照片中挑选一部分,在美军中缅印战区总司令史迪威的母校西点军校展览。

相关链接:中缅印战区

中缅印战区建立的直接原因即为保住通往抗战中国的战略补给通道。

这一战场以1942年初的中英军队失败撤出缅甸开始,以1944年底中、美、英军队将日军彻底击败于这一战区而结束。

中缅印战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参加国最多的战场,计有中、美、英、印、缅、日六国军队直接参战,还有英联邦其他少量成员国军人非成建制参战。

这一战场是中国国民党军队在抗日战争中惟一取得战略胜利的战场。中国军队的出色表现得到盟国与敌国的共同肯定。

怒江战役是中华民族自1840年以来一百年间由中国军队主动发起并取得胜利的第一次对外国入侵者的战略反攻。美国陆军与空军全程参与了这一战役。那个战场上美国军队对中国远征军的直接军事援助远远超过此前的评估,达到大规模的战略级别。

中国远征军与美国陆军、空军合作成功攻克的高黎贡山北斋公房是整个二战中海拔最高的战场。

日本军队在中缅印战场共阵亡180,000余官兵,其中阵亡于我国云南省境内约26,000人。阵亡于印度英帕尔作战的超过50,000人。

这一在当时震撼世界的战场是惟一几十年来未被参加国正式纪念的战场。

文章来源:人民网  作者:朱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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