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战场上的坦克排
2017-11-10 14:41 中国远征军网
1943年,抗战进入最艰苦的第六年,大中学校学生纷纷走出课堂,投笔从戎。一批批知识青年乘坐飞机经喜马拉雅山的驼峰,从昆明到印度蓝姆伽,由中国驻印军军长郑洞国(黄埔一期)分别编入新38师(师长孙立人)和新22师(师长廖耀湘,黄埔六期),以及炮兵团、汽车兵团和新建立的七个战车营。
当时,陆军机械化学校教育长徐庭瑶和中印缅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商定,在印度成立中美合作的坦克训练班,中方名为“陆军机械化学校驻印度战车训练班”,班主任蔡宗廉少将;美方名为“美军驻印战车学校”,校长本森上校。中美联合训练战车人员。
坦克排长:戴慎渊,安徽省东至县人,1943年毕业于黄埔军校十七期战车兵科。1943年5月,戴慎渊和战车三期同学一起来到印度蓝姆伽,在中国陆军机械化学校驻印度战车训练班受训三个月。训练班结业后,戴慎渊被分配到战车第一营第三连任少尉排长,全排44人,其中大学参军的知识青年5人。
戴慎渊排有5辆M3A3轻型坦克,全重14.2吨,坦克炮口径37毫米,配备机枪3挺。坦克乘员为车长、炮长、机枪手和驾驶员4人,有无线电报话机(当时车用报话机重约10千克,有一根一米高的天线)2台。
这个营有三个战车连,一个本部连,一个补给连。配有60辆M3A3轻型坦克。战车营后来增加了M4A4“谢尔曼”中型坦克20辆。战车营另有M2A1履带式轻装甲车(“白鼬式”轻装甲车,6吨)19辆。
当时我国所有对外海陆交通完全被日军封锁,空运的驼峰航线撞山坠毁很多,损失很大。到1945年2月,中印公路打通,驼峰航线停飞,美国陆军运输航空队共损失514架飞机,1500多人牺牲。
为了把援助物资迅速从印度运到我国国内,决定由印度的雷多到滇缅公路修建一条中印公路。该路线经缅北及滇西边境,均被日军占领。中国驻印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消灭沿线日军,使公路跟在进攻部队后面修建,油管随着铺设。
1943年底,战车第一营奉命向缅北进发。在战车指挥组指挥官罗思韦尔·布朗上校和营长赵振宇上校(黄埔八期)的率领下,由蓝姆伽出发,向雷多前进。经印度东北部的雷多越过印缅边界,进入荒无人烟的原始大森林,抵达缅甸北部野人山新宾洋附近。
将要迎战之敌是日本18师团,即久留米师团,曾在京沪掳掠,疯狂屠杀,后曾进犯越南、马来西亚、泰国及新加坡,于1942年击败中英联军而盘据在缅甸。其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日军这次将主力布置在胡康谷地(包括新宾洋、于邦、太柏卡、孟关、瓦鲁班),利用周围崇山峻岭、悬崖峭壁、纵横河道以及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等地形,据险修筑工事,到处布置地雷,步步为营,企图固守。还在深山密林中遍布狙击兵,构成小据点。另在塔隆河西岸占领掩护阵地,在新宾洋隘口设立哨所。
在敌军虎口里,中国军队边作战、边抢修1300多千米长的中印公路。我先头工兵团早在1943年春,即在新38师一个团的掩护下,击退新宾洋隘口哨所之日寇,开始从雷多向新宾洋的修路战役了。
1943年12月21日,我军在塔隆河一线向日军发动攻击,新38师渡过河,战车第一营于1944年元月投入战斗,配合步兵攻占于邦及太柏卡。1944年2月,战车营在前,新22师在右,38师在左,同时向孟关攻击前进,摧毁敌人工事,肃清沿途之敌。
这时公路已修铺到太柏卡的史迪威指挥所,并建成跑道4600米长的机场,以补给弹药给养。
史迪威将军擅长用远侧包抄战术。正在前进途中,史迪威于1944年3月3日,命令战车营绕过孟关,兜个大圈子,攻击孟关南10英里的瓦鲁班。
由于绕道孟关尽是不见天日的大森林,营长决定编成以戴慎渊的坦克排为主力的先遣组,命戴慎渊任先遣组长,下辖搜索排(19辆搜索车76人)、工兵排及部分美军工兵(配有推土机、平路机及伐木架桥之器材),并配备火焰喷射器、地雷探测器等。先遣组坦克排44人,除5辆坦克的乘员外,其余20多人乘2辆卡车,车上有帐篷等物品。工兵排30人,还有7名美国工兵,先遣组共一百多人。
戴慎渊的任务是选择前进路线、修筑车道、选渡河点、搭桥、扫除敌狙击兵、小据点、选择宿营地、布置和划分警戒线及火力范围。全营主力配属一个步兵营,在先遣组后面1英里以外跟进。遇到小股敌人,只由先遣组坦克排和搜索排作战,使敌人以为先遣组不过是一支掩护筑路的小部队。
战车营脱离基地,迂回作战,油料供应是要害之一,补给连少尉油料组长伍济武(黄埔十七期)带领44名士兵,驾驶21辆油料卡车,跟在战车营后面5英里前进。迂回的第二天,为躲避炮弹,油料组走入支线,闯入森林边缘的日军地雷阵,油料车中了地雷。营长命令戴慎渊派工兵带地雷探测器去排除地雷。戴慎渊带着三辆搜索车去,只见一辆油料车中了地雷被炸翻,班长毛成有和2名士兵牺牲,幸而油桶未起火。戴慎渊带来工兵和地雷探测器,帮助排除地雷。突然有冷枪打来,1名工兵受伤。戴慎渊命令3辆搜索车的机枪扫射,消灭了日军看守地雷的单兵,继续排除地雷。然后留2辆搜索车给油料组,戴慎渊开着一辆搜索车回到先遣组。
先遣组在无人烟、无道路、遮云蔽日的崇山密林中,依照地图和指北针辨别方向行进。如此五天五夜未曾合眼,白天还不断受敌狙击。敌兵隐藏在树上、岩边,甚至暗藏在挖空之树干内,难以发现。戴慎渊乃命令全组火力,由下向上,由左到右,反复扫射,构成大面积火网,掩护人员车辆前进,故每天推进甚慢。晚上宿营时,大家都利用饭后抓紧补充油料弹药,拔除皮肤上叮咬的蚂蝗,而浸透汗水、汗臭发馊的衣服却不能洗换。夜宿都是和衣躺下,并继续监视敌情,既防敌人袭击,又防蛇虫为害。全营除组成四周远近火网外,还在外围挖筑简易工事。
就这样迂回五天,到3月8日,油料及时得到供应,战车营迂回成功,出敌不意,直捣敌18师团指挥部所在之瓦鲁班核心阵地。
瓦鲁班靠山临水,一侧为悬崖断壁,前临南比河,水虽不深,但河面宽阔,两岸陡峭,地形险要。敌师团长田中新一决定在此坚守,用一年多时间构筑坚固阵地。其指挥所附近仓库林立,帐篷相连。沿岸所筑一道道纵深阵地长逾两千米,遍布铁丝网、鹿寨、地雷等障碍。堡垒星罗棋布,有堑壕沟连,火网密织。
当我先遣组坦克排和战车第三连扫清瓦鲁班外围据点,攻到南比河边时,河水不深,河面较宽的地方河水只有半米多深,戴慎渊冒着敌人的炮火下车侦查,选择了几个渡河点,命令工兵在渡河点修建两个坦克坡道。此时盟军飞机临空掩护,我营其它各战车连相继抵达。敌军企图用炮火阻碍我军渡河,经过盟军飞机反复轰炸和我营炮轰,敌阵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我几路坦克分别涉水渡河(渡河时有2辆坦克陷入泥坑,未能上岸,战后才拉上来),全营不顾敌军反坦克炮火猛烈,以疾风迅雷之势向敌猛冲。
戴慎渊的坦克排由排副陈培强带领冲在前面,有一辆坦克被日军爆炸起火,坦克乘员2人逃出,上士车长王英华和下士机枪手李驰明壮烈牺牲。其他坦克毫不畏惧,奋力辗压轰击,纵横扫荡。敌一道道工事、阵地均被摧毁冲破。败敌丢盔卸甲,日军师团长田中新一被打得冲出其指挥部,率领少数人鼠窜逃走。戴慎渊开着搜索车跟在坦克之后,用机枪扫射企图爆炸坦克的敌人,我步兵跟在坦克后面,掩护坦克冲锋。在我三个战车连快要将敌合围时,从敌人阵地上冲出近十几辆九七式坦克装甲车企图突围,很快就被我军坦克打成哑巴不能动了。接着戴慎渊又穷追逃窜残敌。与排副陈陪强各驾驶坦克冲入18师团指挥部,一阵机枪扫射,打死两个日军军官和一些士兵,陈培强手持冲锋枪从坦克里出来,进入一个大帐篷中,在一堆松土下,扒开未烧完的纸灰,缴获一张仓库物资配置图和一个方形的图章,原来这就是日军18师团的关防。
战车营还虏获了敌人四两装甲汽车,其中二辆是全好的,由补给连长刘奎斗(浙江大学毕业)开了回来。接着,新22师从北面杀来,新38师从南面突入,激战一整天,消灭日军1500人。
瓦鲁班之战后,战车营当时有十七辆坦克受损,经补给连长刘奎斗组织,抢修组长周其常(黄埔十七期)连夜抢修,抢修组有小型的汽油发电机照明,几辆车开大灯辅助照明,到第二天修复十四辆坦克。其余三辆坦克损坏严重:一辆被烧毁,一辆被炸毁,一辆中了炮弹在车内爆炸,共损失三辆坦克。全营阵亡上士车长王英华和班长毛成有等20人,受伤51人被及时送往印度雷多第20总医院治疗。瓦鲁班之战捣毁日军18师团指挥部及大批仓库,缴获大批物资,击毙日军一名大佐一名中佐军官。击溃18师团,扫清了胡康谷地的残敌。
关防(大印)是日军传统中代表军队的神圣标记,是师团长下达命令的工具。失了阵地又丢了印,这是日军奇耻大辱的事,日军士气从此一蹶不振,为中国军队打通中印公路奠定了基础。
胡康谷地这场血战,据日军广播说“这可能是亚洲进行的一次最激烈的战斗”。当时,东南亚盟军总司令蒙巴顿在十六架战斗机的护送下,到缅北视察瓦鲁班战场,并祝贺胜利。
此战后,协同作战的美军对战一营的官兵另眼相看,当大家相遇时,美军翘起大拇指高喊“OK!OK!”表示对中国军人的勇敢和敬佩。瓦鲁班之战后,戴慎渊和陈培强被升为中尉排长,授予“抗日英雄”称号。
戴慎渊在这次战斗中身负重伤,被送往印度雷多第20总医院治疗。经院长伊西多·拉夫丁及医护人员精心医治而转危为安。在尚未完全康复时,戴慎渊便要求出院,重返前线参战,一直打到滇西畹町,修通了中印公路。
文章来源:《团结报》文史e家 作者 杨大昆:黄埔19期,北京市黄埔同学会理事;戴克宁:黄埔后代,芜湖市黄埔学会亲属联谊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