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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苏子良回忆:密支那战役 雨中两小时搭浮桥
2016-01-04 16:15 中国远征军网

苏子良,17岁时参加中国远 征 军 ,1950年加入志愿军60军汽车二队,奔赴朝鲜战场,可以称得上是戎马半生。现在,很少有邻居知道苏子良抗战老兵的身份。“苏老挺和气的,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他推着自行车去附近的菜市买菜。”邻居张阿姨说。

苏子良说,自己一生坎坷,现在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挺好的。满墙黑白老照片告诉每一个来访者,那些在战场上逝去的时光,依然会在他的记忆深处悄无声息地穿越回来。

亲历大川饭店事件 立志报国

1936年8月,成都正是酷热的夏天。随着装备精良的日军步步紧逼,日本侵华计划进入倒计时阶段。当时年仅11岁的苏子良,住在成都华阳老宅中,和老祖母相依为命。

8月下旬,震惊中外的成都大川饭店事件爆发。当时,日本想在成都设立领事馆,有5个日本人来成都打前站,下榻在骡马市的大川饭店。数以千计的成都民众将大川饭店团团围住,质问为何要留驻日本人。其中一个叫渡边洸三郎的日本人跑出来声辩,盛气凌人,出言怒骂。群众怒不可遏,与之斗殴。数以千计的群众势不可挡,直扑饭店,捉拿日本人。此时有人放火烧大楼,秩序更加混乱。警察要救火,又要保护日本人,应接不暇。混乱中,饭店3次被烧,两名日本人被活活打死。

25日,上小学的苏子良正在家里读书,忽然听到邻居说“大川饭店打死两个日本人”。出门一看,大家都在往骡马市方向跑。不明就里的苏子良也跟着人群跑去,到正府街附近时,人群更是围得水泄不通。苏子良在人群的缝隙中隐约看见,地上有两具尸体,头发散乱,衣服鞋子都没有了。

“听边上的人说,这两个人都是日本人,一个叫渡边,一个叫深川。这些日本鬼子想在成都强行设领事馆,他们是被老百姓活活打死的。”长这么大,苏子良还是头一回见到死人,虽然有点害怕,但觉得大快人心。“打死活该,打得好,日本鬼子该死!人群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我耳膜都发痛了。”

苏子良说,从那时起,他就埋下了投笔从戎、报效祖国的种子。

瞒着家人 17岁那年投笔从戎

1942年,苏子良在成都大同中学读书。当时的中国,大半国土已经沦陷,日本对中国进行了全面封锁。出海口几乎全部被封死,能够运输物资来华的渠道仅剩下滇越、香港、苏联和滇缅公路,这对当时军工业还较落后的中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随着战事的步步紧逼,一条条运输大动脉被日军切断。1940年春,日军对滇越铁路进行狂轰滥炸,6月迫使法国接受停止中越运货的要求。9月,日军入侵越南,并与泰国签订条约,滇越线全面中断,滇缅线成为抗战物资运输的唯一“输血线”。当时的国民政府外交部长宋子文公开宣称:“倘若日寇进犯缅甸,断我赖以生存之滇缅路,我后方军民则无异困守孤城,坐以待毙。”

在国家民族存亡之际,年仅17岁的苏子良瞒着家人,在黄色的新兵登记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学校里,大街上,到处都贴着征兵的告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标语随处可见。当时我们很多同学都是背着家人入伍的,甚至有同学怕家人发现,每天穿着校服出门,到了军营,把校服脱下,换上一身军装。”

苏子良回忆说,当时班上有一位同学叫庞绍卿(音),想参军报效祖国,却遭到家人反对。无奈之下,庞绍卿翻墙而出,连行李都没拿,摸黑进了军营。正好,新兵中有一人因家庭原因不得不退伍回家,庞绍卿就悄悄顶上这个人的空缺,用别人的名字在军营中若无其事地开始了训练。

苏子良与他要好的同伴,心里虽然明明白白,但并不拆穿,众人面前仍叫他的假名。“我们一起学习射击、侦察,他是个多才多艺的小伙子,平时老爱唱几句京戏给大家听,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唱京戏的样子。”

等到队伍开拔到新津,训练官大点名,正式登名入册时,发现了猫腻,却拿他没办法。训练官说:“那你以后就用别人的名字吧。”庞绍卿立刻大声回答:“那不行,我既然出来当兵,就没打算一定能活着回去。所以我一定要用本名,牺牲了好给家人报个信。”

修路架桥 养成写日记的习惯

经过近两个月的准备集结,队伍开拔到新津,从新津转机到昆明巫家坝,随后直飞印度汀江。在汀江接待站,苏子良第一次见到了金发碧眼的美国大兵。“他们个个人高马大,对我们也挺和气,有时候还递给我们烟。”

刚到接待站,苏子良等中国士兵的全部衣物被收缴,“当时大家的卫生条件都不太好,很多人的衣物都有虱子,这些旧东西都被付之一炬,每个人只保留了钢笔等重要物品,然后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身崭新的美式军装。”随后,苏子良被分到工兵10团的学兵队,学习开车、伐木、架桥、炸药使用等科目。

在缅甸密林里修路的日子,艰苦又单调,补给都靠飞机空投。“在深山老林里呆得久了,真的会忘记时间,后来我们就用飞机空投来计算日子。空投下来的有大米也有面粉,运气好的时候还有罐头,有的时候空投得不准确,我们还要到远处的密林中找。找到了,回来大家一起分。”

也是在那时,苏子良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紫色布面的笔记本,是当年慰问团发的纪念品,苏子良很是爱惜。“战场上物资匮乏,笔记本有钱都买不到,慰问团发的笔记本,我们都当宝贝一样。所以我记日记都尽量简单,连标点都少打,生怕写多了,浪费纸。”

两个小时 架起密支那输血线

1944年,被世界称为“亚洲的诺曼底登陆”,日军称为“亚洲战场三大玉碎战役”的密支那战役爆发。

密支那为缅北重镇,位于伊洛瓦底江西岸,地处缅甸纵贯铁路的终点,成为水陆交通枢纽。日军十分重视密支那的战略地位,战争爆发后,曾发布“必须死守密支那”的命令。中国远征军历时两月多,以伤亡6600余人的代价,攻下了这座战略重镇,堪称缅北反攻战役中最为激烈艰苦的一战。

队伍在前方打仗,苏子良所在的工兵连负责修路和架桥。苏子良至今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在密支那战役中,为保障部队运输而在伊洛瓦底江上架桥的情景。“部队要过江,我们要在上千米宽的江面上架浮桥。这条江很像中国的长江,江面宽阔,水流湍急,看上去白茫茫一片,波涛翻滚。所以我们架的桥需要2000米长。”

因为江水十分湍急,江面又宽,苏子良所在的工兵队采用了先架浮桥的方式。“先用橡皮艇做浮桥,这些橡皮艇全是折叠的,用车拉来,很轻,一车能装几十个,打开就能用,都不用充气,放在江面上就成了小船。我们把一排排橡皮艇用绳子拉住,浮桥就造好了。这时候,人再借助这些浮桥去搭横梁,铺板子,就简单很多,与搭积木有些类似。”

当时,天上下着滂沱大雨,苏子良和他所在的工兵连顶着如注的大雨,光着脚,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将这条保障部队过江的“输血线”筑好了。“天上雨下得太大,简直像瓢泼一样,眼睛都睁不开,我们穿的美军大皮鞋动不动就粘在泥里,太沉,光着脚动作还能快些。那时没有别的想法,这场仗一定要打赢。”

回想起这场战役,苏子良说:“我们赢得很艰难啊,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当时是雨季,坑道里都是水,战士们就泡在水里和敌人打仗。日军的工事相当坚固,非常难攻。上面有我们的战机向敌人轰炸,后面有炮兵支援,打得非常激烈。虽然有美军的强火力支援,但缅北的雨季影响了飞机的降落,晚上就在跑道两边点燃篝火引导飞机起降。因为条件太差,有些飞行员开着飞机直接冲出跑道,掉到了江里。”

战斗打了整整两天,战线只往前推进了不到200米。苏子良说:“有时,我们白天出生入死夺取的阵地,晚上就被日本人利用地道等工事夺回来了,我们只能一寸寸地前进。”

空战也同样非常艰险,运载中国军队的美军滑翔机常被日军击中。“从机舱里流出的鲜血,把树叶和草丛都染红了。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数不清的战士,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牺牲了。”

战役结束后,整个密支那满目疮痍,一片废墟。“全城已经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屋,甚至连原本茂盛的热带树木都枝叶全无。双方战士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真是横尸遍野。”

最大心愿 希望能回缅甸看看

在缅甸的密林里出生入死几年后,1949年,苏子良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在国民党撤离大陆时,苏子良也在撤离名单内。在抵达广州的最后关头,苏子良依然放心不下远在成都家中的祖母。“我这一走,今生还有没有命回来照顾她老人家,甚至也不知道在老祖母的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我的心实在放心不下。”于是,苏子良对负责撤离工作的军官说:“我要和我的亲人在一起。”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1950年,苏子良辗转回到成都华阳的老宅。青砖路、合欢树一切都没变。时隔8年,一手带大苏子良的老祖母已经久病卧床不起。虽然老人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但当8年未见的苏子良扑在床前时,老人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地坐起,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有命回来啊……”就已经泣不成声。

紧紧握住老人双手的苏子良也泪如雨下:“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余生都要在老人床头尽孝。”然而,命运的无形大手又将苏子良推向战场。不到3个月,朝鲜战争爆发,苏子良加入志愿军,派往前线,从此与老祖母阴阳永隔。

如今,苏子良和金婚的老伴相依为命。苏子良今生最大的愿望是,能再回缅甸看看。“几年前,我看新闻,在缅甸,有日本人为他们战死的士兵立的碑文和祠堂,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日本人前去凭吊。但我们那些战死在异国他乡的战士却几乎无人问津,连纪念碑都找不到。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心都在发痛,究竟谁才是胜利者?”苏子良说,因为自己在远征军的工兵连里,才能活着回来。“上了一线的绝大部分将士,都战死了。但他们不应该被遗忘。” 

文章来源:华西都市报  记者:袁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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